伏尔泰在他的小说《老实人》里借由一名家庭教师之口讽刺哲学家莱布尼茨的假说：“岂不见人之所以长着鼻子就是为了方便佩戴眼镜吗？所以我们才发明了眼镜。”这当然是一种由结果推导原因的逻辑谬误。人类之所以发明和佩戴眼镜，是因为需要眼镜来调整视力，而不是为了把它架在那个与生俱来的鼻子上，只不过眼镜的形态贴合了鼻子的天然构造。观察人的面部特征，鼻子的构造的确与众不同，唯有它具有一定的支撑作用。耳朵虽然也可以挂东西，里面还可以塞进耳机，但它能够调动的感官有限，无法为所谓“下一代智能设备”提供更大的想象空间。而可以支撑起一副眼镜的鼻子，自然而然成了众多“可穿戴设备”企图“蹬鼻子上脸”的第一选择。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众多科技公司前仆后继地研发智能眼镜，期望打造出一款“面向下一个时代”的智能设备的主要原因。十几年前，谷歌就立下了如此宏愿，可惜谷歌眼镜折腾数年最终不了了之。继谷歌之后，许多科技公司也曾希望完成谷歌未竟的梦想，但真正走向消费级市场的智能眼镜至今仍未出现。最新喊出“面向下一个时代的智能设备”的科技公司是小米。当智能手机市场的红利消失殆尽多年之后，小米终于还是忍不住像众多友商一样，打起了鼻子的主意。据说，苹果的智能眼镜也已在研发当中，何时问世不得而知。在我看来，所有智能眼镜的制造商都犯了那位家庭教师一样的错误，那就是认为鼻子的存在就是为了方便人们都佩戴上一副眼镜。一个很显然的事实是，人人都需要一部手机，但不是人人都需要一副眼镜。而那些需要佩戴眼镜和已经佩戴眼镜的人当中，有多少人需要一副整合了拍照、录像、耳机、AI等各种功能的智能眼镜？这个问题恐怕智能眼镜的制造商心里也没有数。据统计，全国有近视问题的人数高达6亿之多，这听起来是个非常庞大的市场。但并不是所有存在视力问题的人都需要佩戴眼镜，而需要佩戴眼镜的人也绝不可能像淘汰一部功能手机一样，将自己的眼镜更换成智能眼镜。至于那些原本就无需佩戴眼镜的，除了少数极客型消费者以外，绝大多数也不可能为了追求那些智能化的功能而为自己添置一副眼镜。据此我们可以下一个简单的结论，那就是智能眼镜注定不会像智能手机一样成为一个大众市场，它的市场其实十分有限。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对于那些佩戴眼镜的用户来说，目前智能眼镜佩戴舒适度仍有待提升，尽管它的材质已经足够轻量化，但由于塞满了电池和各种电子元器件，从观感上仍然显得有些笨重。智能眼镜的功能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它的形态，它既不可能像传统眼镜那样做到极简，也不可能像传统眼镜那样形态各异，用不同的设计风格适配不同的脸型、不同的气质乃至不同的场合。小米的AI眼镜在形态上与雷鸟、雷朋等智能眼镜高度趋同，正是因为其功能决定了形态，无一例外都是粗镜框、宽镜腿，在装饰性上给用户的选择权极其有限。人们可以接受智能手机、智能手表的千篇一律，但却无法忍受眼镜的千人一面。眼镜首先是功能性的，其次是装饰性的。在这一点上，它与智能手表有非常大的区别。由于眼镜是直接佩戴在面部的，用户在接受的困难程度上要远远大于手表。谷歌眼镜之所以失败，我认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更像智能设备而非一副更适于日常佩戴的眼镜。一方面我们必须承认眼镜的智能化是不可阻挡的趋势，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意识到智能眼镜绝无可能像智能手机那般普及，这从根本上决定了它无法成为“下一代智能设备”，在这方面智能手表甚至比它更具优势。作为智能眼镜领域的先驱，谷歌的失败非常有参考价值。它的失败在于幻想人人都会在鼻子上架上一副智能设备，因为鼻子的天然构造就是为了撑起一个什么东西。但它却忽视了眼镜的“第一性原理”，并不是人人都需要在鼻子上佩戴一副眼镜。总的来说，把眼镜作为面部穿戴设备的第一选择，并没有方向性的错误。但人人都有的鼻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支撑起“下一代智能设备”的宏大愿景。AI眼镜的市场，恐怕小米也撬不动。即便是开创了智能手机时代的苹果，也不行。
